那人那山那雨

汽笛
  丁畅 刘涛
  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值守板房的屋顶,铁皮被狂风吹得咔咔作响,仿佛下一秒这几平方米的板房就要被狂风暴雨掀开似的。暴雨从入夜开始就未曾停过,值守了八小时,我身上的雨衣早已被雨水“腌入味了”。
  师父回头望了我一眼:“畅畅,收拾下,该去巡查重点部位了。”我的思绪也被师父的头灯晃了回来,提上柴刀和手电便出了门。我有些困了,可夜还很长。
  昨天下午接到工长让我和师父来Ⅲ级防洪点值守的通知后,我就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下迎来了第一次防台值守。12小时的防台值守,说长不长说短不短,入路快一年的我倒是第一次有机会与师父独处这么久。师父沉默寡言地靠在墙角,过了许久他才冲我笑了笑说:“先歇会儿吧,每两小时出去巡查一次重点部位。”
  雨是前半夜缠上来的。先是几滴冷雨打在板房的玻璃上,接着就成了片,顺着玻璃的纹路往下淌,把窗外的远山晕成了水墨。等到和师父一起出门冒雨巡查时,雨已经下得肆无忌惮了。师父看着正被蚊群围攻的我,无奈地掏出了驱蚊水,我尴尬地笑了笑辩解道:“我还以为下雨天没蚊子呢。”
  我跟着师父向山顶一步步走去,雨后山路泥泞陡峭,我脚下一滑,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,没反应过来时,就有一只强有力的大手迅速把我扶稳。“年轻人,看清脚下再落脚!一步一个脚印,尽量踩实了。”师父沉声地说。我一把抹去脸上不知是冷汗还是渗进来的雨水,重新攥紧记录仪,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蹚去。每次巡逻时,都觉得涵洞的水位又涨了几分,好在上周刚跟着师父给这几个涵洞都清过淤。
  完成巡查后,我们往回走去,走到我差点摔跤的地方时,我走得格外小心。师父回头看着我滑稽的样子笑出声音:“我第一次防台值守时也摔得不轻,崴了脚还硬撑着,最后还是我的师父一路背着我走完了山路。”蹚过那片被水没过的泥地后,我也打趣师父道:“师父,那剩下这点儿路我也可以让你背。”“拉倒吧,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再撑几年呢。”师父转头继续向前走去。
  等回到板房,我和师父把沉重的雨衣挂了起来,对着开热风的空调尽可能把身上的雨水吹干。一边吹着,师父一边叮嘱我:“明天早上回到工区,一定要先洗个热水澡再睡觉,别图省事啊。”我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点头。
  天蒙蒙亮,我跟着师父开始最后一次冒雨巡查。“这种水沟要重点检查是否堵塞。”师父的声音穿透雨幕,“同时,要透过栅栏网仔细看线路,边坡有没有溜坍,土石有没有侵限……”我一边听着一边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。师父愣了一阵儿后继续说:“等你能独当一面了,那时候我应该快退休了,以后这条线的安全就看你们年轻人的了。”许是一夜的畅谈彻底打开了我的心扉,我再次打趣道:“没事的,师父,现在有政策可以延迟退休,这条线路的安全以后还得仰仗你们。”师父被我“大逆不道”的话逗得笑个不停。
  “滴滴”,是工区的工程车到了,前来接班的工长冒着雨冲过来,怀里的雨衣里包着还热气腾腾的包子。我跟师父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坐上了返回工区的车。天已大亮,却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,山里的雨仍不见颓势,风也在山谷里尖啸着。我又看了一眼坐在副驾位置上的师父,熬了一夜,我已经不困了,可夜太短了。